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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逆炎買命(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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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逆炎買命(18)

跨出門檻。

小影忙道:“姑娘,主上吩咐,不準踏出這府邸一步。”

悅児一只小腿停在半空,顯然是被小影嚇了一跳:“你不要突然開口說話好不好?”說著,她已經收回跨出來的小腿,“是墨離不讓我出去的?”

小影看她一雙大大的眼睛開始蓄滿水汽,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到:“是的。”

悅児呆呆站了一會兒,才道:“我要見墨離。”

小影心中奇怪,主上不是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裏麽?怎麽悅児姑娘好像不知道的樣子?想是這樣想,他還是點頭道:“屬下會通知的。”

悅児只得默默的望著外面,良久,跺跺腳,轉身離開了。

當天傍晚,即墨離便來見悅児。

悅児正在吃肉,見他來了立刻放下飯碗,喝了杯漱口茶,道:“放我出去。”

即墨離在旁邊坐下,定定看著她:“你想回到你踏宇哥哥身邊?”

悅児點點頭:“我是喜歡你,卻並不代表我願意一輩子被你關在這個地方,再說,你這樣囚禁我,哥哥會擔心的。”

即墨離心中的不悅越來越深,踏宇踏宇踏宇,憑什麽踏宇一定要占據她生命一個重要部分:“若是你回去見你哥哥,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了。你是選擇留在這裏,還是出去?”他倒要看看,在小家夥心中,哪一個比較重要。

悅児想了想道:“我要出去。”

即墨離氣息一頓,起身便離開:“想都別想。”

悅児氣極的看著即墨離離開的背影,眼淚又在眼眶打滾,擡頭望著一望不到底的閣樓,心中更是郁結。

踏宇卻完全不知道悅児被囚禁的消息,悅児一直沒傳消息,他派人出去打聽也只說悅児極喜歡江南水鄉,並沒有歸意。

此刻他正在戰場的營帳裏,兩國聯手,果然是幾乎是所向披靡,這樓國的被廣賢王侵占的山河,差不多已收回。

他修長的手輕輕撥了下案上的燭火,悅児此時在做什麽?有沒有想過哥哥?

他現下只能認真的領兵打仗,他再也不要讓悅児過那種奔波流亡的日子,再也不要悅児受那般屈辱的苦。想起江州城他回首的一剎那,他郁結在心中的血又要洶湧而來。

他站起身,走到帳外,看著黑茫茫的一片山野,樓國,樓國的土地,很快便盡數收回了,那時候,悅児還是樓國最尊貴的女子,可這份出錯的愛戀,只能深埋在心底了。

第二個月。

即墨離匆匆從外邊趕來,悅児已經哭得嗓子都啞了,一雙眼睛腫得像燈泡一般,豆大的淚水往下流。

即墨離心疼至極,飛快的來到她身邊:“悅児,怎麽?”

悅児哽咽道:“放我出去。”

即墨離默。

悅児繼續嚎啕大哭。

即墨離黑線……無論是小老虎還是小公主,都像個小孩紙般,長不大的感覺。

即墨離最終還是不忍心,點頭答應了悅児的請求。

《大澤史記》樓國篇有雲,自廣賢王之亂後,以紈絝形象於世的踏宇公子披甲領軍,與安國聯合,數月便收回被廣賢王侵占的半壁江山,後轉戰葉國,與安國墨離公子一起,只三年間,便取了當時最為強盛團結的葉國。舉世震驚,而除了這兩大公子的聯手,這裏面還有一個人,樓國悅児公主,正是被踏宇公子最為寵愛的妹妹,也以軍師的名義隨軍出戰,據說許多良策,都出自這位從小養在深宮的小公主。當是時,許多將軍無不為她的謀略折腰。

而野史,更多的是記錄這兩位公子和悅児公主的風流韻事。據說踏宇公子其實深深愛戀著自己的妹妹,卻迫於世俗的壓力沒有任何舉動。而那墨離公子,似乎與這悅児公主的夙緣不淺,而悅児公主也對其傾心以待,卻不知道為何,始終不能結成曠世姻緣。

悅児正走在葉國帝都的街道上,寧辰時與衛綺在身後跟著。

她穿著一件長長的狐皮袍子,周邊還有些細細的絨毛在點綴著,趁著悅児本就白嫩的小臉更白嫩,說不出的可愛。

這夜正是上元,對於剛剛被安國和樓國瓜分完畢的葉國曾經的都城來說,依然熱鬧如常。街上到處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寧辰時小心的走在悅児旁邊,為她擋住些許人流的碰撞。

悅児緩緩走著,卻想起了幾年前那個上元節,在平安京與即墨離對話的情景,一切都這麽熟悉,可是卻再回不到當時的人,當時的心。

有些人,註定是愛而不能的吧。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悅児側頭看去,只見衛維那張冷峻的臉出現在視線,帶著著急,他行了個禮道:“公主,踏宇殿下,又嘔血了……”

悅児一驚,眼眶立刻聚起淚意來,一轉頭,便往他們暫時下榻的宮殿奔去。

拂開層層的金紗帷幕,悅児看到正躺在床上的踏宇,他臉色蒼白,嘴唇有異樣的紅,見到悅児過來,勉強拉起一絲笑意:“悅児。”

悅児在床榻上坐下,拿起他的手,深吸口氣,才笑道:“哥哥,可好了些?”

踏宇點頭:“這小風寒,並不礙事。”

悅児搖搖頭,哥哥總是強顏歡笑,哪裏有小風寒會嘔血的?自從上次廣賢王之亂,哥哥的身體便一日不日一日,太醫都說,這是郁結於心,血氣凝滯導致的。她以為收覆了樓國,又吞並了葉國,哥哥的心事便會解開,卻不料,隨著占下的國土越來越多,哥哥的病卻一日不如一日。

按理說哥哥也是大乘中期的修為了,修仙之人,又怎會隨意生病?還不能好?

悅児握緊踏宇的手:“哥哥,你的心病是什麽?”

踏宇一怔,看著悅児怔了好久,沒有回答,隨即閉上眼睛。

悅児等了許久,還不見他說話,以為是睡著了。拉過錦被替他蓋上。恍然發覺,哥哥竟生了幾根刺眼的白發。

哥哥,才不過二十三歲而已啊!正是青春年華,怎麽會!

悅児只覺得心疼異常,忙轉身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寢殿,沒想到卻遇見即墨離。他手背在身後,正一步步走來。

悅児直覺想掉頭走人,即墨離卻叫了她:“悅児。”

悅児只得低頭,沒說話。

一只小花燈遞到眼前,悅児伸手接過,赫然正是當年平安京他送與她的那只小老虎花燈,這麽多年過去,卻始終沒有變樣。

“今夜上元,悅児不出去走走?”

悅児搖頭,哥哥病重,她絲毫沒有心情。

即墨離袖中的手倏然收緊,又道:“要不要對著花燈許個願?聽說會實現。”

悅児想了想,虔誠的將花燈提上來,一字一句認真道:“希望哥哥早日康覆,一起回樓國。”

即墨離墨玉般的眸子一沈,聲音也低了下來:“你就只有這個願望?”

悅児晃晃小腦袋,笑道:“莫非你還要我許願跟你白頭偕老,百年好合?這個肯定不會實現,還不如許個能實現的呢。”

即墨離微低下頭,天人般的臉都是失落,沒再說話。

“墨離,你的願望是什麽?”悅児突然有點好奇,墨離這樣的人,喜歡的東西都會拒在門外,那他的願望是什麽?

即墨離定定看著她:“一統天澤大陸……”取得帝王珠,治好你的眼睛,一直守著你。

悅児聽到只是一統天澤大陸,苦笑道:“最後還不是要與樓國為敵?那你娶我,我以樓國江山未嫁,你說好不好?”她真的好厚臉皮,已經喜歡到以這樣的條件逼婚麽?

人家不想和自己在一起,為何自己卻一心強求?求之不得,輾轉反側。這三年多來,哪一次,不是想著他,進入夢鄉的?

即墨離心中一凜,差點松口,最重還是放棄這個念頭,搖搖。不行,怎樣都不能。

悅児笑得更燦爛了,將小花燈放回即墨離手中:“我如今終於明白為何你送我花燈,是想我永遠等待和守候麽?對不起,我做不到。”

說著,不再看即墨離,小小的身子已經急急便往寢殿跑,走到一半,回頭,發現即墨離也正看著她。

悅児揚起笑臉:“我也祝你願望成真,祝你坐擁萬裏江山。”說罷不再回頭,狼狽的消失在即墨離的視線。

即墨離呆呆看著手上的小花燈,良久,嘆了口氣。

祝我坐擁萬裏江山,獨享一世孤單麽?

V77 救蒼生,難救病榻(淚)

更新時間:2013-6-17 19:55:19 本章字數:13014

等到桃花盛開的三月,踏宇的病情也越來越重,幾乎夜夜都要嘔血,帝都所有的大夫幾乎都看過,只說風寒所致,再加上心病難解,是以藥石難愈。

悅児每天每夜的守在病榻前,只盼著病情好轉。

這日,踏宇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悅児叫衛維找了輪椅過來,把踏宇扶上去,推著他慢慢出門。

踏宇無奈道:“悅児,哥哥還能走。”

悅児看著他在輪椅邊轉過來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還是如往常般俊美得耀眼,可惜卻沒有了往日飛揚的神采,心中一酸,強笑道:“哥哥坐著便好,我喜歡推著。”

踏宇搖搖頭,沒再說什麽,事實上,現在的他,連說一句長一點兒的話都要歇上好一會兒。

作為三國中曾經最強大的國家,這葉國皇宮,自然也是金碧輝煌,雕鏤玉砌,名貴花草遍地都是。

踏宇坐在輪椅上,玉冠般完美的臉上帶了些許笑意,悅児時不時傾身前來看他,見他唇邊的笑意,心中也歡喜。或許,哥哥過幾天就好了也說不定呢?

又逛完了一處小園子,踏宇微擡頭,笑道:“悅児,這宮墻之內的風景,著實看膩了,不如我們出外小住一斷時日?”

因為踏宇的病情,本已經不起長途奔波,所以悅児決定只暫留在葉國皇宮之中,等踏宇病好了,再一起回去。聽踏宇說出外邊小住一會兒,悅児豈有不應之理,立刻答道:“我們現下就去,尋了一處風景好些的地方,先小住段時日,等哥哥病好了,我們回樓國。”

說罷已經推著踏宇的輪椅,往宮外去。到得宮門,正碰上守著的小影。

小影硬著頭皮道:“悅児公主……”

還未說完,悅児已經打斷了他的話:“我和哥哥出去逛逛,無需跟著。”小影第一次見悅児用這般冷的語氣說話,一時之間有些楞住,隨即退到一旁,沒再說什麽。

衛維跟著兩人身後,同情的看了一眼小影,真是吃力不討好啊。

葉國都城已經恢覆了往日的繁榮,此刻正是清晨,並沒有多少人。悅児推著踏宇慢慢走著,衛維早已經遞上兩面面紗,給悅児和踏宇:“殿下,公主,還是遮著罷。”

悅児拿起來帶上,一見踏宇拿著那面面紗發呆,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哥哥,公子帶面紗,風韻猶存啊!”

踏宇哭笑不得:“悅児,別亂用成語。”悅児吐吐小舌頭,讓衛維推著踏宇,自己已經三步兩步的跑到不遠處的雜貨店,買了兩個面具跑回來。

小手將一面畫著美女臉譜的面具帶到踏宇臉上,自己扯下面紗,帶上畫著一名壯漢臉譜的面具。晃晃小腦袋,趁機捏了捏踏宇的下巴:“小美人兒,給爺笑一個?”

踏宇伸手拿開下巴上的小手,握在手中,一時竟不想放開了。

悅児也沒在意,和哥哥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牽牽小手再正常不過了,而實在的,她並沒有那種很特別的男女之防的感覺,反正身邊的一直是哥哥,還有衛維。

衛維在後面推著輪椅,隨著悅児的腳步慢慢向前。踏宇牽著站在身旁悅児的小手,耳邊是悅児盡量放輕松的笑語,愉悅的深處,卻悲涼一片。

他時日無多,往後的往後,再無法看到她的笑臉,再無法聽到她的聲音,再沒有這樣一雙小手,這般依賴的牽著他。再也,不會有了,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從小看著她長大,從蹣跚學步,到能歡快的跳躍,到撲進他懷中叫哥哥,二十年了啊!這二十年來,他踏宇,是否覺得圓滿了?是否還是不甘心?

而往後,她一個人生活在世間,又還有誰能如他這般,看著她嫁人,看著她生子,看著她子孫滿堂,看著她與別人白頭偕老?

他真的,好舍不得她,真的不願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這世間過一輩子。

悅児感覺到手被握緊了些,忙回頭,蹲下來緊張道:“哥哥,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踏宇搖搖頭,伸手撫上近在咫尺的小臉龐:“悅児?往後,想嫁給誰?”

悅児一怔,腦海中浮現那一襲白衣透著涼意的背影,那一雙墨玉般遙遠又深情的眸子,可惜,人家不要她。

悅児搖搖頭,苦笑道:“悅児這輩子,都守著哥哥,不嫁人。”

踏宇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小手捏緊了些:“悅児,此話當真?”

悅児點頭,強笑道:“悅児什麽時候騙過哥哥,只是,哥哥要快些好起來才是,哥哥平安百歲,悅児便守著哥哥,終身不嫁。”

踏宇心中更苦澀,若是往日,他聽了這話,只怕立刻便將她抱上馬上,回到屬於他們的地方,真真只是相守一世,再不求其他。可如今,若他去了,她不嫁人,他心中又不舍。

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哪有妹妹永遠陪在哥哥身邊的。這樣人家看了會笑話的。”

悅児搖搖頭,軟軟糯糯的聲音都是著急:“誰敢說哥哥的壞話,我便誅他九族,十族,一百族。”

踏宇搖頭,勉強笑道:“走罷。”

等到黃昏的時候,悅児終於找到個小屋子,衛維忙裏忙外,將小屋子收拾妥當,悅児才推著踏宇進去。

環視一下四周,悅児滿意笑道:“哥哥,我們便在這個地方住一陣子。國事什麽的,就先交給衛綺和辰時哥哥打理,我們什麽也不理,安心養病。”

踏宇點頭,絲毫沒有倦意。悅児看他精神甚好,一天都沒有再嘔過血,心中也歡喜。連忙喚衛維去外邊買了柴米油鹽回來。

悅児將踏宇推到院子裏坐下,笑道:“哥哥,看我大展廚藝吧!”

說著跑到不遠的小竈上擺弄,許久,才哭喪著小臉喚站在門邊強忍著不沖上來的衛維:“衛維,我不會生火。”

等三個時辰過去後,衛維已經忍不住滿頭黑線,這位小公主,哪裏是不會生火,根本就是連飯是怎麽熟的都不知道,只一個勁的問怎麽米怎麽還沒長大,還沒長大!拜托!米要放鍋裏煮開了才會長大好嗎?

他忍無可忍,只得把悅児趕回踏宇身邊,自己動手忙活起來。

悅児自知理虧,乖乖的搬過小凳子坐在踏宇的輪椅旁邊,低頭玩著踏宇的手指。

此時暮色黃昏,這小院子裏卻一片安詳喜樂,悅児覺得此刻應該是稱之為圓滿了,踏宇嘴邊一直帶笑。

等衛維將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端上桌,悅児兩只大眼睛都快燃燒了:“衛維,原來你這麽多功能的!我以為你只會打架和降溫。”

衛維:……

就連踏宇,也讚許的看了衛維幾眼,衛維臉紅耳赤,端著一大碗悅児硬塞給他的飯菜,飛身到院子裏的一棵樹上吃去了。

悅児笑瞇瞇的為踏宇布了一桌子菜,自己也吃得不亦樂乎:“哥哥,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若那三年我們沒有收回樓國,再打葉國,現下應該在這天澤大陸的某個角落過這平民般的悠然日子了。”

踏宇將碗裏的肉肉夾到悅児的碗裏:“若是那樣,只怕我們早在無數的追殺下活活累死了,哪裏來的悠然生活。”

悅児驀然想起那幾個月的流亡,嘿嘿一笑道:“也對哦。那現在也不錯,我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

踏宇點頭,望著悅児吃的正香,沒怎麽動筷。

等衛維收拾了碗筷,依舊回到樹上,看著石桌前兩人談笑的樣子,殿下和公主的感情,讓人羨慕不得。

在這樣的夜晚,踏宇殿下偶爾流露出來的感情還是瞞不過衛維的眼睛。

都說踏宇公子一世風流多情,可誰知道,他心中,也是苦了一輩子啊!

而衛維不遠處的樹上,也默默坐了個人,一襲白衣承了無數的風華,眉目如畫,正怔怔看著小院子。

是夜,悅児正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看了對面的床上竟然沒有人,心中一驚,連忙推門走出去。

踏宇正在石桌旁,石桌上點了一盞燈,他正坐在輪椅上,寫著什麽,偶爾停筆。

悅児跑過去,踏宇連忙將底下的紙翻上來蓋著,轉頭道:“怎麽起來了?”

悅児松了口氣。道:“哥哥,這幾天我總心神不寧,總感覺……不說了,哥哥在寫什麽?”

踏宇在紙上落筆寫了幾個大字:“思卿之心,日愈……”轉頭見悅児的小腦袋還好奇的探著,笑道:“怎麽?要偷看哥哥寫情詩?”

悅児恍然大悟,驚訝道:“哥哥,原來你還要寫情詩?我以為你只負責收情詩。”

踏宇轉過頭,筆尖上的一顆墨滴滴下來,暈了宣紙,低聲道:“這世間,總有愛而不能,求而不得,莫非妹妹以為,想要的都能有?”

悅児看著昏黃燭光下的踏宇完美的輪廓,一時被這話引起自己心中對墨離的感情,沒再回答。

踏宇轉頭看她呆呆的,看著她:“想什麽?”

悅児搖頭,飛快道:“沒呢,對了,哥哥喜歡哪個姑娘?哥哥這麽好,怎麽會愛不能,求不得呢?”

踏宇搖搖頭,移開視線放回紙上:“我愛的姑娘,這輩子都不可能對她說出來,我這輩子,能以這樣的身份去愛戀她,已經心滿意足。直到現在,我心中也很歡喜,很圓滿。”

悅児看著他,突然覺得,哥哥說這番話的時候,好憂傷。

悅児忍不住道:“哥哥,你是為了那姑娘才落下這般心病的麽?”

踏宇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怎麽會?”

等悅児終於又回屋睡去,踏宇才提筆寫上幾個字,叫了坐在樹上的衛維,將紙張折好放到他手上:“送去給寧辰時。”

衛維點頭,剛要轉身,只聽踏宇又道:“你和衛綺,我不在以後,也守著悅児,如我在這般,對她。得令了?”

衛維心中一酸,低聲堅定道:“殿下,定不辱命。”

第二日。

踏宇精神更好,把賴在床上的悅児拖起來,等她洗漱完,拖著她便一起逛了一整天的集市。

等衛維提滿悅児的戰利品跟在身後回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刻。

悅児忙把買到的好吃的都擺上桌,笑道:“衛維,今夜你不用動手了,看看這些買的都好吃不好吃。”

話還沒說完,便刮起狂風,鋪天蓋地的烏雲已經籠罩下來,悅児不滿的和衛維將東西收回屋內:“這三月的,也好意思下大雨。”

夜幕降臨了,天空卻還很壓抑,怎麽也不降雨。

悅児半夜被雷聲嚇醒,卻立刻聽到掩蓋在雷雨聲中的咳嗽聲,聲聲刺耳。

悅児慌亂的從床上下來,掀開層層帷幔,看到正躺在床上拿著手帕咳嗽的踏宇,心中一痛,連忙撲上去:“哥哥,哥哥!”

又對著站在門上的衛維吼道:“把帝都最好的大夫和宮裏的禦醫全部抓來,全部抓來!”衛維心中一驚,也聽到了踏宇的咳嗽聲,飛身沖進雨中。

踏宇好不容易壓下咳嗽,看著悅児把層層疊疊的被子全壓在自己身上,小心想收好手帕,卻被悅児搶了過去。

悅児看著手上已近浸滿血的手帕,又是一陣豆大的淚滾下來:“哥哥,你騙我!”

踏宇伸手扯過手帕丟在一邊,拉著悅児坐在床沿,強笑道:“這雷雨太大了些,悅児又該怕了,今晚哥哥恩準你陪著哥哥睡。”

悅児搖頭,豆大的眼淚越流越快,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

外面的雷雨仿佛又大了些,踏宇終究是忍不住,又嘔出一口血來,悅児慌忙拿起衣角替他擦,幾乎要泣不成聲:“哥哥……哥哥……不準……”不準走!

踏宇坐在床上,背上墊著軟軟的被子,可喉中的熱意卻一陣強過一陣,又忍不住,溫熱的血便從嘴角流出來。

昏黃燭光被這雷雨聲驚得不斷搖曳,踏宇看著慌慌張張一臉是淚的悅児,心中無力,悲從中來。

他去了,誰夜裏給她講小話本伴她入睡?

他去了,誰在寒冷的冬天給她捂暖手腳,讓她安眠?

他去了,往後若她被人欺負了,誰還替她出氣?

他去了,每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她又該怎樣的睜眼縮在被窩裏到天明?

他去了,可還有人,代替他寵著她,愛著她?

踏宇擡手摸摸她滿是淚痕的小臉,眼中都是悲涼。

他是真的要去了,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這一生,在他為她建起的那座江南被燒毀的時候,在他昏睡醒來看到她乞討來的包子的時候,在他看到她小心翼翼藏著的被打得傷痕累累的小手的時候,在他累極回首看到她在數千江州守衛的眼下褪下背上衣服的時候,已經燃盡了。

他郁結於心,他不能釋懷,他輾轉反側,可又能怎樣?回不到過去。

他愛戀於心,他求之不得,他牽腸掛肚,可又能怎樣?始終是妹妹。

他終究是放不下,所以嘔血成傷,他終究是放不下,所以大限將至。

喉間又一陣溫熱的濕意,踏宇只得微張唇,任由那腥甜的液體流下來,看著悅児驚恐的眼神,只覺得恨不得把她敲暈,讓她看不到這樣的畫面。

“哥哥,大夫們就快來了,就快來了。你等等,你等等……”悅児幾乎要失聲,哥哥,她的哥哥,她最愛最愛的哥哥,怎麽能就這麽去了呢?

哥哥,你且等等啊……

可誰都知道,縱然是世上最好的大夫來,也沒用了……

踏宇費力的擦著悅児臉上的淚,只覺得眷戀和不舍,外面的雷雨似乎未曾想過要歇下,正如他要流逝的生命一樣,未肯為眼前,他此生最心愛的姑娘停留過半步,良久,踏宇開口,俊美的臉上都是蒼白的笑意:“悅児,哥哥曾說過守你百歲無憂,而今,哥哥不能做到,是哥哥今生唯一的遺憾。”

說罷又歇了會兒,仍舊笑道:“哥哥從未曾去過江南,所以,悠然殿其實一點都不像江南對不對?沒有江南的煙雨朦朧。這麽多年,哥哥一直都在騙你……”

悅児只搖頭,淚水比大雨還急,不一會兒,便順著踏宇修長的手指,浸濕了整個衣袖,踏宇慌亂異常,他這一生,最見不得她哭。

“悅児,還哭,哥哥便去了……”

悅児心中大驚:“不要,不哭,悅児不哭,明兒起床,哥哥再帶我去逛集市,今兒那個老板說明天一定有我要的那個樣式……”

踏宇心中一嘆,轟然又是一股血流。

悅児慌忙擦幹凈了,又不敢哭:“哥哥……不要走,不能走……你走了,悅児也活不成了……”

踏宇心中更為沈重,道:“墨離公子,舉世無雙。他,是極愛你的,可能由於別的隱情,不能與你在一起……若他日哥哥不在,他定然比哥哥更寵你……”說到一半,他便再也說不下去。他如何甘心?他又怎麽能不甘心?

唇邊的血卻沒再停過,猶如一條鮮艷的血河,緩緩留下,踏宇費力道:“悅児,好好活著……這是哥哥最大的願望。”

悅児小腦袋拼命點著,小嘴只道:“哥哥……哥哥……”

踏宇轉頭看看旁邊搖曳的燭火,仿佛看見這二十多年來的種種與悅児生活一起的幻象,從小到大,溫暖又美好,轉頭,看著眼前已經難過得一塌糊塗的妹妹,舍不得,他真的好舍不得!

就這麽一直看著,一直看著,深深看著,他一生最愛的姑娘。

悅児被這樣炙熱又幽深的眼神驚住了,她第一次,看到哥哥這樣的眼神,那樣的傷痛和不舍,那樣的愛戀?愛戀?悅児暈乎乎的,覺得自己肯定看錯了。

踏宇想提起力氣,伸手想抱抱近在咫尺的悅児,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力氣,只一直修長的手無力的替悅児擦淚。

油燈莖枯,踏宇用自己此生最後的力氣,笑道:“悅児,哥哥先去了……”

悅児,哥哥先去了……

話音未落,一雙眸子已經合起,停在悅児臉上的手轟然滑落,噗一聲打在層層棉被上。

窗外一聲驚雷,搖曳的燭光在那一剎那終於消失在黑暗中。

悅児只看見他閉眼的那一刻,怔了半響,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哀痛,撲上去哭喊道:“哥哥!”

這一聲淒涼的哭喊,透過那層層的雨幕,穿過驚天的雷聲和雨聲,傳進帶著一群衣衫淩亂的大夫進來的衛維耳中,也傳進依然坐在院外那顆茂密大樹下已經渾身濕透的白衣的男子耳中。

悅児撲在踏宇越來越涼的身上,一聲一聲的哭喊著哥哥,哥哥,卻再不似以往那般,得到一個溫柔的聲音:“悅児……”

再也聽不到了,她的哥哥,在這雷雨交加的晚上,永遠的閉上那雙溫柔的眼睛,再不會回應她了。

哥哥……哥哥……

你怎麽忍心丟下悅児呢?

嗚嗚,悅児哭出聲來,本來就是軟軟糯糯的嗓音,卻帶了沙啞的哭聲,一遍一遍叫著她已經沒有呼吸的哥哥,那淒涼傷痛,猶如突然失去了全世界的人兒,外邊跪著的一群半夜被叫醒衣衫不整冒雨趕來一肚子怨氣的大夫們無不動容,竟也不知道臉上的是雨是淚……

悅児的哭聲,猶如這肆虐了一整晚的暴雨,沒有停歇過。她哭著嗓子都啞了,她哭得肝腸寸斷,卻再沒有那樣的話語,那樣溫柔的眼神,著急的問她:“悅児?怎麽了?告訴哥哥?”

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再沒有那樣一雙堅定的雙手,溫柔替她拭淚。

在她最悲痛欲絕的時候,再沒有那樣一個溫暖的懷抱,靜靜抱著她。

悅児再忍不住鋪天蓋地悲痛,啞著嗓子,滿臉是淚的跑出這小屋,沖進那打得肌膚生疼的大雨中,仰著濕透的小腦袋,一遍遍對著茫茫的夜空嘶啞哭喊:“還我哥哥!還我哥哥!”

還我哥哥……

直到嗓子嘶啞,再喊不出聲來,悅児在這暴雨的小院落中胡亂的走著,最後,暈迷倒在雨裏。

衛維早拭幹了淚,沖出來想抱起小公主,沒想到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卻先一步而來,一雙手抱起悅児,內力已經輸了過去。

衛維驚訝擡頭,卻只見一片消失在雨夜裏白色的衣袂。

墨離公子?他怎麽會在這兒?

即墨離看著眼前認真吃著肉肉的悅児,墨玉般的眸子深藏著擔憂。

悅児擡起頭,想沖他笑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只得道:“明日我便將哥哥送回樓國,今日便吃飽些。”

軟軟糯糯的嗓音帶了些許沙啞,不仔細聽聽不出來,畢竟,踏宇公子已經去了兩個多月。

即墨離倒了杯溫茶遞到悅児手上:“我陪你。”

悅児搖搖小腦袋:“莫要陪著我,那樣只怕我會更不開心。”

即墨離心中一痛,沒有說話。

是夜,悅児捧著精致的瓷缸,小心放在雕花床一邊的桌上,伸手撫摸一下缸身,輕聲道:“哥哥,明日,我們便回樓國了……”

說完咳嗽兩聲,自從踏宇哥哥去後她暈倒在雨裏,醒來便沒再停止過咳嗽,卻也沒有踏宇那般嘔血不止,衛維和衛綺放心不下,請遍天下名醫,也只說無礙,小風寒。

衛維和衛綺心中更是擔憂,踏宇殿下只說他自己是小風寒,最後還不是熬不過三年,就這麽去了。若是悅児公主……他們想都不敢想。

悅児呆坐在床邊,怔怔看著瓷缸發呆良久,絲毫沒有睡意,起身便往外邊走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衛綺已經歇下,衛綺坐在樹上,見悅児走出來,連忙跳下來跟著,悅児回頭,無力道:“我就在這宮中轉轉,無礙。”

衛維只得遠遠跟著,看著悅児本就已經嬌小的身子一日日消瘦下來,心中更是擔憂。

一處轉角,突然閃出一個人,白衣勝雪,一張完美得沒有任何瑕疵的臉,眉目如畫,他只微擡手,衛維懂他的意思,連忙停住腳步,看著他默默跟在悅児身後。

悅児漫無目的的走著,終於有些累,隨身靠在一棵大樹下,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聽宮外的人說,人死了,就化為天上的星星,繼續默默看著他在地上最關心的人,那現在肯定有父皇和哥哥兩顆星星在看著她,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對著夜空笑了笑。

父皇和哥哥若在天上看得見她的小臉,定然覺得她此刻開心至極。

看累了,悅児點點小腦袋,轉身準備離去,卻不小心絆倒樹根,眼看就要和大地親密接觸,旁邊卻突然一雙手飛快將她抱起。

悅児見脫離危險,嘆道:“衛維,你身手越來越快了。”

說完見抱著她的手臂還不松手,一時有些呆住,衛維什麽時候會做這種違上的舉動了?呼吸間卻是一陣蓮香,悅児忙擡頭,看到即墨離那張白玉般的臉。

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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